段西山一觉醒来,院子里头已经是白雪皑皑了。今冬第一场雪,不知要掩盖住多少真相来,幼时对雪的喜爱也不知在何时就已消失殆尽了。

“殿下,今日雪大,还要去刑部么?”青竹伺候他穿衣洗漱,顺口问了这么一句。

“去,怎么能不去,多少人等着呢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殿下,外头雪大的很,要不坐轿子去吧。”枯枝一嗓子吼的,外头树杈上的雪都能落下来一层厚。

青竹恨恨的骂道:“就你会做好人!”

“我做啥好人了,我本来就是好人。殿下要是坐马车出去,只怕路滑不好走,不如坐轿子快呢。”

段西山哈哈笑出了声:“我发现枯枝就爱说大实话。不过,轿子就免了,走路去如何?”

“殿下!”

“你多备上一双鞋袜,咱们就走着去吧。顺道的去梨园看看,许久不去,甚为想念沁心,不知他最近如何了。”

青竹拗不过段西山只好去准备出门的行头。

一路走过,那把红面的伞也没能遮住多少风雪,倒是在这茫茫白色里点缀了不少。段西山少有的着了浅色长衫,配了狐裘大氅,简直是要将自己埋进去一般。一路上青竹都小心翼翼,生怕冻着他了。

积雪虽不深,可这一路行来湿了鞋袜在所难免。当人站到刑部大门口的时候,段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靴子。

“这人活在世上,走不走夜路,行不行在河边,这鞋要湿,谁也挡不住。”

“殿下?”青竹不知段西山为何会说这般话,下意识的叫了一声,却看到段西山愣怔盯着门内,顺着那眼光看过去,才见着,竟然是刑部尚书凤昭和翰林学士沈韶。

“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真不知此时该不该烧一把来。”

青竹默不吭声,上前通报。门内之人听到西平王到,心里皆是不由一惊。虽说皇帝下了旨命段西山过来刑部历练,与刑部御史台共审吏部贪污案,但谁也没想到他会真的来。

“臣等恭迎王爷。”两人就这这潮湿雪地,生生跪了下来,段西山连眼都未眨一下。

“沈大人是昊宗元年的状元吧。”

“回王爷的话,是。”

“那沈状元现任何职啊?”

“臣在翰林学士,任待诏,有幸为陛下分忧。”

“本王久不回京,到不知道这翰林待诏什么时候竟是要跑到刑部来办事了。”

不晓得这段西山到底是何意思,凤昭和沈韶二人皆不敢再言语。

“快起身吧,两位都是朝中重臣,再冻出个好歹了,倒是本王的罪过了。”

说罢这话,也不理会他二人,只是径直走到了内院,自有小厮引着去厢房歇息更衣。

“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般情况,韵止快些回吧,以后行事多多小心些。”

“那凤栖那里……”

“他毕竟是我弟弟。韵止,你同凤栖他……”

“他过去于我有恩,如今有求于我,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。只是还要劳烦你来,心里倒是有些不安。”

“说的哪里话。快些回吧,雪大路滑,小心行路。”

目送沈韶离开,凤昭也不敢耽搁,赶紧问了小厮段西山在何处,便慌忙过去。谁知,一进内院,就听见东厢里头动静大的很,还未待他反应,就见着一青一赭两个身影飞身而出。

“手脚如此不干净,剁了也省事。青竹,瞧着哪只不顺眼,就先剁哪只。”

屋内人声音清亮,却带少年青涩,原本应当是美妙动听如珠玉落盘。可说出的这话,却实在是难叫人恭维。

“领命。”

“王爷莫要动怒,小的不过是瞧着王爷鞋袜尽湿,想尽尽心,为王爷换了而已,没有赏赐也就罢了,怎么还要剁人手脚呢。”

却说方才屋内发生之事也颇叫人哭笑不得。青竹将鞋袜备好,想着天冷,转身便去寻人添热茶。段西山也不甚在意,只是以手撑头,闭眼小憩。可这时候这身着赭色长衫的青年进门一看,啧啧,要不是那妆实在可怖,不然倒是幅美人图。他心思一动,便上前半跪于地上,替段西山除了鞋袜。他还没见过男人的脚长得这么秀气好看的呢,圆润的啊,跟他常年把玩的暖玉一般。心里这么想着,双手便捂了上去,冰凉凉的,想是让雪水浸了,给冻着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