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西山一夜未睡,脚步虚浮,眼见着一阵风便要吹倒。行车至宫门口,枯枝将人一把抱了下来。

“殿下,让枯枝送您去上朝。”

“胡闹,宫里规矩多,这成何体统。你且同青竹候在宫门外头,下了朝我便来寻你们。”

“殿下今日不要逞强,青竹同枯枝就在此处等着。”

段西山看了青竹一眼:“青竹,我今日这般是为何?”

青竹一愣,随即说道:“昨日夜里,殿下梦中与梨园柳公子相遇,醒后想念异常,便起身去了梨园,待了一宿,卯时才从梨园离开。”

待到段西山走得远了些,枯枝嘟囔了一句:“殿下最近也不知忙些什么,瞧着瘦了。”

青竹也只是愣怔望着那身影:“殿下背了许多的事,不叫人替他分担,可不就瘦了这许多。”说罢这话,他转向枯枝,“我不喜欢这上京。”

往日里上朝,段西山绝不会抬头看人,只是站在言官之首,打着盹儿,或者开着小差。那时候他心里头想的不过是自己的难过,想着理哥哥近一些,却不敢抬头看,只怕难过。那时候,他心里头有的不过是自己的亲人。

可今日,他抬眼看着天子,这个与他有那么丁点儿相像的兄弟,却坐上了这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位置。而这一切,却是一个女人为他挣得的。为了这个位置,为了这个叫段琮的人,其他的都可以牺牲掉。他看着那龙椅,还淌着血呢。

段琮也没想过今日的段西山究竟是吃了什么了,竟敢直视龙颜。那眼神里除了有些许痛楚以外,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冷。他从没见过这般的段西山。他印象中的他,有的只是绝对的服从,带着令人作呕的卑微奴性。他被他盯的脊背发冷。

“西平王今日想必身后有话要说。”终于,段琮开了口。只是他这突然提了段西山,令朝班一干大臣不由愣住,皆是看向段西山处。

浓妆艳抹,衣冠不整。仿若同往日没甚不同,可却似乎又有哪里不一般了。

“臣没有话要说。”

段琮被他噎着了,没想到段西山会这么回他话。没不恭敬,也没多恭敬。他总不能接着问他,既然没话,你盯着朕作何?

凤昭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去了。他已接连几日都未见到过段西山了,今日一见,人越发清瘦单薄了,只怕那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。他有心想出来打个圆场,可到底不过是个尚书,且,皇帝只怕是着恼了段西山,这档口若是有人求情,段西山便更不会有好下场。

“西平王,此次你回京来,一则是为母后祝寿,二则,朕有心将你留在上京为你某个职位。各位臣工,有哪个愿意将西平王纳入自己麾下的,便上前一步来。”

段西山心里头一惊。这绝不会是崇文皇太后的意思,京中任职,哪一个都是要职。按着太后心思,段西山留在京城已经就让她提心吊胆,还敢任职。若是同哪个官员勾结往来,只怕他段西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
他回身一望,没一人出列,段西山挑了挑眉。

“我大祁果然是人才辈出,京中竟是无一缺职能让西平王升任。”段琮这话说的平静,也不似责怪之意。可段西山知道,段琮等的就是这时候。若是今日有人站出来说要他段西山去任职,只怕这人在这位儿上也呆不长久。

“西平王,你也收收性子,成日里去那戏馆子,难不成还要在那里过一辈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