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连几日段瑾都再没有出现,除了每日午后太医来例常问诊以外,还真就没什么人来扰顾玉,他倒是乐得清闲。只是凤栖心中忐忑不已。那一日段瑾一巴掌扇到顾玉脸上,却不见顾玉一丁点反抗。若是以往,凭着顾玉的伸手,段瑾根本就不可能碰的着他。可如今的顾玉犹如破败的棉絮,轻飘飘的,任人捶打,却无力反抗。这样的顾玉怎么能够留在京城!

可凤栖自己也明白,眼下境况,但凭自己,绝无可能力保顾玉高枕无忧。他们若真要走,就一定要走的正大光明,干脆利索,要让段瑾拦都拦不住。办法可以想,人力却难寻。栖霞山庄如今也是四面楚歌,只怕不但起不了作用,反而要拖累顾玉。邵谊、陆霜远在江南,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。更何况凤栖并不愿意拉他们入这趟浑水。顾玉是自己的人,当然要凭自己的力来救,何苦拖他人下水。

凤栖在这儿苦苦寻思如何逃离上京。顾玉倒是在琢磨些别的事来。

如今已经是深陷于此,多想无益。逃走,顾玉有的是办法逃。可他此次进京也并不是为了自己,那就更谈不上自己逃走这事。自己贱命一条,也没多少日子活头,倒是这些帮过自己的人,明明前途无可限量,却要毁在这帝王的猜忌之上,实在是有些冤枉。再一个,当年在段琮手上,这大祁被败的差不多了才由段瑾接受。以为一步登天,准备醒掌天下权,醉卧美人膝呢,结果却是:边境战乱,南方天灾,国库亏空,朝局不稳。段瑾为人又十分小心谨慎,轻易不信人,也是闹的人心惶惶。

当初跟着他一起清君侧的凤昭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御史台而已,不就是因为凤昭与自己有瓜葛,又与凤栖是兄弟,段瑾怕生出什么事端来。若是段瑾能将凤昭安排在中书令的位置上,少不了他为大祁办多少实事。户部谁掌管段瑾都不会放心。当年薛家怎么反的,不就是把户部当金库使了么。那么这个位置给谁,就是对谁的重视,同样的,这谁在这位置上,那便是如在火上炙烤,只怕坐不稳当。

下放在各州府郡县的官员,又有谁合适?说不准。这人得有才有手段能震慑的住当地局势。可这人又得忠心耿耿,好听话,能让段瑾拿捏得住。段瑾继位这两年来,开科举,招贤才。可这贤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。段瑾心里只怕急的上火。

结果是,朝局还未稳定下来呢,他又疑心栖霞山庄坐大江南,将来有了反心,到时候他段瑾只怕鞭长莫及收拾不了。这就干脆先铲除了这块心头刺再说。

顾玉心想,只怕是在段瑾刚有要灭栖霞山庄的心思的时候,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便露了出去。顾玉心里不由觉得好笑: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只怕这段瑾真是有些焦头烂额了。结果,自己还怼了他一路。段瑾心塞,那是肯定的了。

除此之外,顾玉的力量让段瑾忧心忡忡。密卫有多少人,有多大,又有多少力量,竟是谁也不知。更何况,一个不是帝王的人,却知道宫中通往外界的秘密通道,将来若是真有那么一日,顾玉带人杀进杀出,那段瑾连个还手的余地都没有。这怎能不让段瑾顾忌。

可顾玉多冤呐。他知道密道,但就凤鸣宫这一条。如今还让段瑾重修了之后彻底将密道给封死了。他知道浣云府,如今也知道了自己是令主,可具体怎么操作,他却一无所知。就凭着沈苍说的那些话,他就真能用的起来浣云府的人?浣云府的人是什么样,他又不是没在那儿待过。

这下权衡起来,顾玉境况也没比段瑾好多少。

可顾玉毕竟是在这吃人的宫里生存下来的人,有些事他可能不懂,但耍起心眼儿,他不会比别人差。要想真有走出这里的一天,便要让自己能被人利用的价值。

小宫女进来奉茶,顾玉瞧了她一眼,又看了看身边,凤栖早已不见。这人神出鬼没的,自己倒是不担心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来。

没几日,宫里便有传言说是陛下在凤鸣宫里养了个男主子。顾玉听到这个,倒只是付之一笑。可偏巧段瑾听了后,便像是炸了毛的猫,也不顾及帝王仪相,一脚踹开顾玉的屋门,给了顾玉一巴掌。

顾玉苦笑一声,这辈子|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.c o m还没被人这么打脸过。结果回了宫里来,三不五时的就给他来这么一下。

“段西山!”段瑾咬牙切齿,顾玉似乎都能听到他那牙齿之间打磨的声儿响。

段瑾瞧他那一脸不在乎的无赖样儿,觉得顾玉可憎极了。

“辱没帝王,该当何罪?”段瑾一声“段西山”叫的顾玉有些醒了过来。回了这上京,就在没有那穷苦可怜的小子顾玉,而是西平王段西山了。

段西山却淡淡一笑:“陛下,臣弟虽不才,但好歹也是个王爷,这等流言不仅辱没了帝王,也辱没了臣弟。”段西山忽然觉得嗓子眼有些痒,不由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,“再者,后宫有男宠,在大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,又能算的上哪门子的辱没。若真是辱没,倒真是辱没了臣弟没错了。”

也不知这段西山什么本事,每次都能惹得段瑾跳脚。段瑾看着他,这人自从回京以后,就变得更加不管不顾了。这放任自流的样子,让段瑾不由的想到他这是在找死。

太医那儿回来报说,西平王的身子不行了,太医院这边也无甚好法子。段瑾初听到这个,倒是没甚反应。太医也不知该作何反应,只得跪在地上低着头,静候圣言。等了好半晌,太医都以为皇帝睡着了,才听着皇帝说了声:“下去吧。”

太医诚惶诚恐的退下,心里对西平王颇有些惋惜。他原以为西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结果见着的时候却不由一愣。这西平王也就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年岁。自己那小孙子成日里不是捣蛋就是闯祸,常惹得他头疼不已。而这西平王,却已经是经历过一回生死的人。没有少年人的稚气灵动,只有那暮年人的平静与死气,与他那年龄以及精致的面容全不相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