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”禅杖扫向了一棵大树。枝叶狂舞,如木盆粗的大树竟被拦腰截断,轰然而倒。

而扶沧海却枪锋回旋,爆发出万千寒芒,趁机罩向宁戈的每一个要害之处。

他的长枪之快,犹如闪电,变化之多,更似雨前天上的乌云,逼得宁起只有一个选择,就是拖着禅杖,退!

退不是败,而是暂避锋芒,有时又是以退为进,所以退不是怯懦,倒有些像一门艺术。

拥有这种观点的人并不止宁起一个,但对这种观点了解得如此透彻的人似乎只有宁起。因为对退的这门艺术的研究,一直是宁氏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,宁起对自己的退一向极有自信,也是常用的一种战略。

何时退,怎么退,退到一个怎样的程度。这就是退所涵括的内容,看似简单,但真要做到完美,却不能相差一丝一毫。

当扶沧海的枪锋逼入他面门三尺处时,他才开始退。他退的速度与枪锋行进的速度保持一致,退出七尺之后,他倏然出手。

这一切都是经过周密计算才付诸行动的,只有当他出手的那一刹那,扶沧海才明白宁氏家族的人何以会选择禅杖来作为他们的兵器。

宁起之所以在枪锋挤进三尺时才开始退,是因为他手中禅杖的长度有五尺左右;他退的速度之所以要与扶沧海保持一致,是因为他不想改变这三尺的距离,而退出七步所需的时间,正好可以让他将全身的劲力提聚到手臂。当这一切都准备就绪时,他的手臂一振,禅杖插地反弹,在空中的这一端杖锋以无与伦比的速度迎向了扶沧海的枪锋。

禅杖两头为锋,都可实施攻击,这就是宁起要使禅杖的原因。

而且这以退为进的变化实在太奇、太快,根本超出了扶沧海的想象范围,等到扶沧海想到变化时,已经迟了。

虽有一河之隔,但在今夕与演绎之间,已经隐约听到了河岸那端传来的兵刃交击声。

演绎的脸色变了一变,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今夕的用意,那就是将他隔在对岸,然后拖住他,让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一端发生的事情。

他心系黑凤。不敢再耗下去,以他与今梦菲的实力,要渡河过去并不难,难就难在今夕既然有心拖住他,自然有非常的手段。对这位今夕的实力,他实在领教太多了。

他向今夕望去,只见他脸上依然带笑,眼睛微眯,似睡非睡,不过演绎不敢有任何的大意,叫来今梦菲,耳语了几句。

今梦菲微微点头,斜眼看了今夕一眼,恰巧今夕也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,微微笑道:“时间也不早了,演绎兄,请借一步说话。”

演绎微一沉吟,点了点头道:“这就动手吗?”。

“难得你我兄弟重逢,动手动脚也不怕煞了风景?”今夕显得极是从容地道:“请!”

他先自向左边的草地横移了十丈,然后站定,演绎迟疑了片刻。心怀狐疑,与他相距数尺而立。

“我今天来,绝对不是为了铁炉堡的一点小事而来寻仇杀人,也不想再与演绎兄结下梁子。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,我对这东部大陆上的打打杀杀也厌了倦了烦了,什么争霸天下,也看得很淡很淡,所以演绎兄大可放心,只要演绎兄交出一个人来,从此之后,你我就各不相干,恩怨两断。”今夕刻意压低了声音,以防隔墙有耳,虽然以他二人的实力,别人要想近身实在很难,但今夕还是带了三分小心。,

“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,不过就算你肯讲和,我也未必同意。在你我之间结下的血仇,又岂是仅凭几句话便可以化解得了的?”演绎冷哼一声,思及黑石山王再也不能存活于世,他的心便痛如刀绞。

“如果真要深究,只怕演绎兄首先对不住的人就是我吧?不少字我和你无怨无仇,你却想杀我,这未免也太无情了吧?不少字”今夕冷笑一声,强压怒火。

演绎淡淡一笑道:“对我来说,既然涉入东部大陆,已经没有有情无情之分,只有朋友与敌人!而朋友有两种,就是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。你实在是太碍事了,无论是谁,只怕都要除之而后快,你又怎能说我无情呢?”

“说得好!”今夕不气反笑道:“这么说来,你我更有尽释前嫌的必要。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,不仅可以让你免去杀头之灾,而且还可以让你逢凶化吉,从此青云直上。”

“你认为我会相信吗?”。演绎觉得自己完全有一种遭戏弄的感觉。

今夕微微一笑道:“我是宁可失信于小人,也不肯失信于君子,信与不信,只在于你是君子还是小人。”

“你”演绎的眉间腾出一股怒火,便要发作。

“能忍别人不能忍之事,方为大丈夫,你若是想争霸天下,难道连这点气也忍不了吗?”。今夕悠然而道。

演绎心中一凛,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,拱手道:“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,我都想听一听你的高见。”

他突然改变了主意,是因为凭他对今夕的了解,相信今夕并不是一个无聊之人,对方既然花费如此心机约己谈话,绝不会无的放矢。

“你能这样,我不得不对你有所佩服。因为你再一次证明了有利和无利才是你认清敌友的惟一标准。”今夕语带嘲讽地道:“所以在这一刻,你至少应该把我当作是你的朋友。”

演绎的脸色一暗,变得铁青。

今夕却浑似未见,只是淡然道:“请问演绎兄,此次血色一行,所为何事?”

演绎见他终于说到正题,道:“拜你所赐,当然是洗清嫌疑。”

今夕明知故问:“要让擎宇相信你叛变黑石山,实在很难,请问演绎兄用什么来释疑?”

演绎强压怒火,耐着性子答道:“一个是黑石山王的人头!我要让她知道导火线便是黑凤。”

今夕拍掌道:“佩服。佩服,我虽不知演绎兄与黑石山王到底是什么关系,但你能想到用他的人头来取悦擎宇,手段之狠,心肠之毒,果真是做大事的人,但是”他顿了一顿,才悠然接道:“你打黑凤的主意,只怕错了,而且错得实在离谱,也许会让你就此将人头留在血色领土!”

演绎突然笑了,笑得很邪:“你如果认为凭你这么一说我就会放了黑凤,那就是你错了,而且真的错得离谱!”

“是么?”今夕拍了拍手道:“可是你是否知道,黑凤早已是我的人了,她既无处子之身,你要她又有何用?”

“什么?”演绎只觉晴天一记霹雳,震得自己目瞪口呆,半晌才吼道:“不会的,不会的,你在骗我!”

盛怒之下,他“呛”地一声,已拔剑在手。

今夕却夷然不惧,冷笑道:“现在可不是动手的时候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,你现在要做的,就是冷静下来继续听我说下去。”,

他冷冷地看了演绎一眼,见他缓缓地收剑回鞘,这才说道:“其实有一个办法,不仅可以弥补这种错误,而且还能让擎宇言听计从,你想不想知道?”

演绎此时已是方寸大乱,虽然表面上还是冷峻镇定,但他闪烁不定的目光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态。

“有这样的好事,你能告诉我?你不是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吗?如今有了这个大好机会,难道你还会放弃?”演绎苦笑道,他没有理由去相信自己的仇人会帮助自己脱离这个苦海。这是一种奢侈,也是一个白日梦。

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之所以帮助你,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来对付擎宇,然后坐山观虎斗,你会相信这个理由吗?”。今夕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,因为他和演绎都是聪明人,只有这样,才可以让演绎相信这不是一个陷阱。

演绎的眼神一亮,似乎为今夕的这句话而心动,同时也相信这个理由是出自今夕真正的意图。事实上,凭今夕的实力,如果自己灭亡了,他就只有看着擎宇坐大,根本就不可能撼动擎宇赖以生存的强大根基,这个世界本就充满着尔虞我诈、相互利用!合则有利,是仇人也能成为朋友;合而无利,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会分手。这也是这个乱世赋予人类的生存哲理。

他终于笑了:“我相信,不过我听说坐山观虎斗还有一个典故,你想不想听?”

今夕知道他的心结已开,笑了笑道:“你说的这个典故我也听过,是说一个猎人看着两头猛虎恶斗,便坐在旁边。他心里想着等到其中一只猛虎咬死了另一只猛虎之后,这只猛虎必定也会筋疲力尽,到时候他就可不费一点力气拣个大便宜。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,那头猛虎咬死了另一头猛虎之后,还有不少的力气,便扑上来将他也吃了进去。”

演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难道你不怕自己是那个猎人?”

今夕沉声道:“这至少还有机会,如果说这座山中只有一头猛虎,那么这个猎人就永远没有猎杀的机会。做人,其实有的时候就是一场赌博。”